时代日新月异,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高,与此同时,家长们对于孩子的教育越来越重视,可能他们自身的条件很一般,但是为了孩子的教育,他们还是愿意倾囊而出的。于是,也就出现了大批年轻人携孩子进城念书,村小生源一再缩减直至没有的局面。
去年有四个学生,今年只剩陆明明一个。老师吴黎星没有想到,开学两天后,陆明明也“离开”了。
福建省203国道,从葛岭镇台口村往北,是一段尘土飞扬的村道。骑着摩托车一路颠簸,看到路边围护墙上写着:永泰三环市政工程。四公里处是东星村,唯一的东升教学点坐落在村子的山坡上。
9月8日,葛岭镇东升教学点,家长来接幼儿园的小朋友。
一千多平方米的围墙内,一栋三层黄色教学楼前,有一面红旗高高飘扬着。
9月1日,有媒体报道永泰县的“单人校”,提到了陆明明和东升教学点:“一名老师一名学生,守着一所乡村小学。”陆明明家人看到后,担心被别人知道孩子在村小上学“没面子”,带陆明明离开了东升教学点。
为提高教育质量,2001年,国务院出台名为《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》的文件,此后“撤点并校”潮席卷中国农村,直至2010年,全国农村中小学数量锐减一半,《南方周末》曾援引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的话称,过度的学校撤并导致学生上学远、上学贵、上学难。
2012年,教育部暂停撤并教学点。时任教育部基础教育一司副司长的王定华强调,农村教学点的变化首先要尊重农村的实际情况,严格撤并程序。
9月13日,葛岭镇东升教学点,幼儿园大班的几个小朋友在玩球。
但数年过去,城镇化的进程如同一列加速的火车,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越来越多,农村小学不可避免地走向萎缩。
各地出现“单人校”某种程度正是村小的晚钟。在闽西南的山区县永泰,还剩七所这样的“单人校”,“(它们)最终肯定会消亡”,永泰县教育局副局长张元明对澎湃新闻(www.thepaper.cn)说,“但是只要有一个学生,我们就会坚持办下去。”
9月11日,葛岭镇东星村,挖土机正在作业。
面子
9月中旬,东升教学点。教师吴黎星的教室里,那张黄色的桌子空了。
教室里还剩几个小朋友,他们都只有五岁,本来是来和陆明明作伴的,如今叫嚷着要到隔壁去玩球。
隔壁是个空教室,里面空无一物。阳光从窗户外折射下来,洒落在水泥地面和小朋友的头上,照出了秋天的一片橘黄。几分钟后,追篮球的他们累了,又坐回教室,嚷着要吴黎星老师开风扇。
东升教学点解放前一直是村里上学的地方。1983年这里新修了教学楼,学生最多时有两百多人;2005年吴黎星调来时,学校还有四位老师和四十几个学生;到2013年只剩他一个老师和几个学生;今年9月,57岁的他只等来了陆明明一人。
离葛岭镇有十几公里,学校所在的东星村,其实并不算偏僻落后。早在2011年,县政府在此规划种树养育繁殖基地;2013年又开启“中海创科技园”项目,打造特色小镇。
9月13日,葛岭镇东升教学点,幼儿园大班的几个小朋友在玩球。
几年过去了,一切都还未成型,但是已经开始了:马路西边的科技园区项目,正拔地而起,机器发出隆隆声响。但是即便如此,这个野心勃勃的村子,还没让村民看到希望,很多人都外出务工了。
父亲在福州上班,母亲在厦门工作,陆明明跟爷爷奶奶在老家蒲边村,距离东升教学点有四公里的距离。
去年的四个学生,两个去了县城读,一个去了镇上读。今年陆明明报名时,爷爷陆钟祥其实有些犹豫,他想把孙子转到女儿镇上去,但是又觉得转校太过麻烦。
“吴黎星老师教得好,他原来还教过我儿子。”陆钟祥选择让孙子留下来。8月31日,他带陆明明去东升教学点报名,交了保险费和作业本费一共250块。
9月1日开学的第一天,陆钟祥骑摩托车送孙子,几分钟后到达学校门口。站在台阶下面,他看着陆明明爬上台阶,迅速地钻进了铁门背后。
当天中午,陆钟祥来学校接孙子时,看见有记者在学校拍照:吴黎星牵着孙子,跨出铁门后走下台阶。
第二天,亲戚看到报道后,把他的电话打爆了。“(报道)说家里怎么怎么……我们家哪里穷了?”陆钟祥觉得很受伤。
葛岭镇东升教学点的书架。
两层高的白色小洋楼,边上种有几棵桂花树。9月14日,陆钟祥一个人在家,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脑。旁边的客厅里,地上放了几盆绿萝,桌上摆有一盆假花,看起来干净又整齐。
“家里有8个房间,6个厕所,还是九十年代修的!”陆钟祥说。陆明明的父亲在福州做设计,每个周末都会开车回家看儿子。
“别人家小孩都去城里读,你家孩子一个人在村里读,是谁都会觉得很没有面子!”村卫生所的廖德林说。
过完周末,奶奶带着陆明明去了女儿家,转到大洋镇上的一所小学读书,但是陆明明的学籍并没有转。
可能过段时间还会回来读,陆钟祥说。
留守
9月14日下午,天空下着毛毛细雨,陈昱光飞奔出教室,转眼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这个“风一样的少年”今年7岁,上小学一年级,生活在大山的深处。从洑口镇沿着山路往上爬,一路杳无人烟,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,看到山窝窝里的白色房子。
距离永泰县城一百多公里的洑口镇梅村,是永泰县最偏远的地方之一。
洑口镇梅村,陈昱光每天早上一个人飞奔去学校,下午一个人小跑回家。
曾经上千人的村子,如今只剩耄耋老人,“大家都搬到外面去了”,村主任陈家华说。下雨的清晨,马路边的房子外,坐着一排的老人,看到有陌生人来,目光齐刷刷的冲击过来。
梅村小学坐落在半山坡上,里面只有陈昱光一个学生,和一个还没到上学年龄的玩伴。每天早上,他一个人飞奔去学校,下午一个人小跑回家,时间都不会超过两分钟。
他家在村子马路边,距离学校不过两百米,是一栋白色的小房子。房子靠着小溪,溪水清澈见底,坐在房间里面,能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。
五年前,爷爷陈克栋花三千多元买了这个小房子,在此之前他们住在一公里外的山坡上。
陈昱光的家。
房子原来是个小卖部,下面是用来卖东西的。被陈克栋改成房间后,窗户用门板封了起来,关上门有一种压迫感。9月天气已经微凉,为了让空气流通,房间依旧开着风扇。
陈昱光觉得冷,躲进了被子里。
房间里很凌乱,到处堆满了衣服。床边有几个蛇皮袋,里面装着鸭子食物。床前一米高的柜子上,放着一台老式彩电。21英寸的屏幕正播着动画片,被子里的陈昱光看得入迷,不时地发出笑声。
9月13日,陈昱光在看动画片。
“爱看动画片,他一放学回家,就是打开电视看动画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