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。。。。相信不少人还沉浸在这篇令人感触颇深的诗句当中,重庆一90后男孩就已经开始用镜头记录起一家三代的点点滴滴,从行走在田坎中的老人,到格格不入的姐妹,在这个90后男孩的镜头下熠熠生辉。
镜头慢慢拉近:田野和山坳蒙着一层薄雾,落在田坎中行走的一名老人瘦弱的肩上……23岁的重庆男孩李嘉乐,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了一家人从广州回重庆老家过年的喜怒哀乐,戳中了无数人的乡愁。
凭借这部真情流露的纪录片,李嘉乐获得了“青春的纪录”第三届环太平洋大学生微记录大赛优秀作品奖。
故乡的游客
因为父母在,李兴祥和兄妹才会抽出时间回到这个村子,每年返乡的次数,不会比外出旅游更多,他已变成家乡的游客。
2月2日,距猴年春节还有7天。开了30多个小时的车,45岁的李兴祥带着一家4口,从广东回到了老家——江津李市镇大桥村4组瓦窑塝。
席卷重庆的寒潮还未完全褪尽,天空淅淅沥沥飘着小雨,李兴祥有些不习惯,他站在院子里,来回踱步,“太冷了”,20多年的南下打工生涯,已让他更适应广州的冬天。
李兴祥是家族的“末代农民”,是农村出来的第一代城市人,他们是连着两截断藕的丝,上一代在农村余生寂寥,下一代在城市新生发芽。
村子里,七成的人家已经搬走,剩下一些空荡荡的房子,破败,倒塌。年逾古稀的父母,还住在村子里——村子里剩下的主要人口,就是老人。他们的孩子早已通过各种方式离开,在城市里安家、落户,他们也可以跟着离开,但多数人选择了留下来。
父亲对李兴祥说:“哪一天我实在动不得了,再说。”
因为父母在,李兴祥和兄妹才会抽出时间回到这个村子,每年返乡的次数,不会比外出旅游更多,他已变成家乡的游客。李兴祥离家已有27年,回到老家,那些奔跑着的、与自己多少有点亲缘关系的孩子们,他已经认不完了。
对于他,这已是一个可思而不可近的故乡。
留守的孩子
一岁多的时候,李嘉乐被送回江津老家,成为了一名留守儿童。他的童年是在爷爷奶奶的肩膀和箩筐里度过的,他对他们的感情甚至深过父母。
1989年,18岁的李兴祥揣着50元钱,从故乡去到广州打拼。离开的时候,他满脑子想的只是“赚钱回家修房子”。
“我那个时候肯干,老板赏识我。”李兴祥从学徒工干起,两三个月的光景,就当上了师傅,不久后,又干上了管理。
1993年,大儿子李嘉乐出生了,正赶上夫妻俩拼搏的关键时候,于是,一岁多的时候,李嘉乐被送回江津老家,成为了一名留守儿童。
李嘉乐的童年是在爷爷奶奶的肩膀和箩筐里度过的,他对他们的感情甚至深过父母。高三那年,为了照顾李嘉乐,连坐摩托车都要晕车的奶奶,从江津赶到渝北,在那里住了3个多月,照顾他的饮食起居。
而此时,远在广州的李兴祥靠着最初的8万元积蓄起家,经过多年的打拼,自己的厂子已经初具规模。
高考成绩,并没有达到李嘉乐的预想,在父亲的动员下,他最终选择了中山大学,却没有选择父亲推荐的专业——工商管理,“我对那个没兴趣,今后也肯定不会进他的厂子里去帮忙。”
格格不入的姐妹
虽然在面对旁人的问询时,姐妹俩会异口同声地回复自己是重庆人,但实际上,两个人根本听不懂重庆话,只会讲普通话和粤语。
2月3日中午12:41,老房子前的院坝上,摆上了4桌饭菜。12岁的婷婷安静地坐在板凳上,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萝卜放进碗里。两年前,第一次和父母回到老家,婷婷几乎没有在老房子吃一口米饭。
婷婷是李嘉乐的小妹妹,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佳佳,李嘉乐萌生拍摄纪录片的念头,最初也来源于这对姐妹。双胞胎姐妹在广州出生,也在广州长大,“2014年之前,佳佳大概在4岁不到的时候回去过一次。她们两个对农村的生活完全没有概念,只是模糊地记得那里有他们的爷爷奶奶。”
虽然在面对旁人的问询时,姐妹俩会异口同声地回复自己是重庆人,但实际上,两个人根本听不懂重庆话,只会讲普通话和粤语。回到老家不久,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,立马显得格格不入。
农村过年杀猪是个千年不变的习俗,杀完猪每个人都会抢着吃最新鲜的那碗回锅肉。“爷爷会给请来的杀猪匠人夹上满满一筷子,请他品评今年的猪肉是否比往年的强点,得到夸赞也一定谦虚几句。而这顿午饭,两个小娃儿吃的是康师傅红烧牛肉面。”
后来,在小镇的面馆里,妹妹们再度怀疑面馆的卫生条件,拒绝吃饭,李嘉乐对她们发了火。
难离故土的老人
他们不厌其烦,劝了二老四五年,老人应承了,但到后来都不了了之。爷爷李元福说,他过不了那种拿钱买米的日子。
李嘉乐给自己的纪录片取名《回家》,粗剪的时候,每次剪到奶奶一个人洗脚看电视那段,就无法控制眼泪流下来。“四人间的男生宿舍,半夜除了鼾声,还有我的啜泣声。我拼命告诉自己别哭,但每一次划过那几个镜头,我都忍不住。后来,我会告诉自己说,那就是这个阶段真实的你,幸好你拍了下来。”
在广州,李兴祥运营着一个几百人的工厂,有房、有车、有事业、有家庭、有存款,经济上已没有任何压力。
但家里的老人,始终不愿意跟着儿女到广州安家。
怕二老人生地不熟,李兴祥给他们找好了工作,二老可以在工厂看门、扫地,做一些轻松的活儿。他们不厌其烦,劝了二老四五年,老人应承了,但到后来都不了了之。
爷爷李元福说,他过不了那种拿钱买米的日子。
虽然力劝父母离开这片故土,但回到儿时生活的村庄,李兴祥同样五味杂陈,这样复杂的情感他从未想过掩饰,“外面吃的东西不好,味精太多,晚上睡觉嘴里总觉得口干。”每年回广州,他都会带着家里杀的年猪上路。
李兴祥平常都说普通话,一有机会,就说重庆话。不管离开还是回来,故乡,都是他的一个心结。
■记者手记
乡愁不会离我们远去
短短29分钟的纪录片,李嘉乐拍摄了近400个G的素材。“经由纪录片,我再次和土地面对面,去认识它,企图和它再度熟悉。”也许,这就是他的乡愁。
对李元福来说,乡愁是不用拿钱买米;对李兴祥来说,是每年一次的“旅行”;但对佳佳婷婷而言,乡愁是什么?
与其说,这是三代人之间关于乡愁的矛盾,不如说是这个飞速发展社会带来的必然结果。这是李家人的故事,也是千千万万家庭的缩影。也许,等佳佳、婷婷长大后,也会有自己的乡愁,但她们的乡愁会继续依附在江津乡下这个小村庄么?还是会转移到从小长大、生活多年的广州?我们不得而知。然而,那又如何?因为她们总会想念自己的家,无论在江津,还是在广州。
虽然对一代代的人来说,乡愁有着不同的意义,但它不会离我们远去。而回家,则是乡愁永恒的主题。